尔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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米英初恋 做饭随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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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离社交天天开心

【米英】The Train(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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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13N次一见钟情

·异世界架空HE

·边缘蒸汽朋克(x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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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.

汽笛悠长的尾音回荡在空气里,后方的车门稳稳地合上,将站台的嘈杂远远甩开。

 

“我真是服了你了,反正不管你有没有送达那个愚蠢的箱子,半个月后的发明者大赛你必须出现,你不知道教授之前念叨了多久……阿尔弗雷德?你有在听我说吗?”

 

他被后方的乘客挤得一个踉跄,差点被放在面前的自己的行李绊倒。刚刚大概是走了神,大脑此刻还混沌地嗡嗡响个不停,他顺手按掉了耳边马修的喋喋不休,拖着箱子便向车厢内部走去。

 

投入运营的列车好像都是一个样子,狭窄的过道,用小桌板隔开的双排对座,还有顶部的长条荧光灯管,他记不清自己上次坐车是什么时候,只觉得这种相似的车内装饰未免太过单调。他甩甩脑袋,低头看见一辆电力小汽车歪歪扭扭地冲着自己窜了过来。

 

几乎是下意识地,弯腰,截停,伸手递给旁边的小男孩。“动力系统的问题,不要用SSC型的驱动机”,他听见自己这么说道,接着是男孩惊讶的表情以及后方家长对弟弟的训斥。

 

两个孩子天赋都很好,但可惜他们的父母似乎更加重视会魔法的弟弟一些,这也是没办法的事。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,努力压下心头微妙的怪异感觉。

 

再往前几步便传来了那群议论实事的高谈阔论,他不喜欢政治,更厌烦动不动就把政治挂在嘴边的人,第一反应便是想要躲开,却又隐约觉得还是不动比较好,迟疑的一秒间,一位侍者突然自后方快步走过,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,手里还端着一杯满满的咖啡。

 

“先生,马上就要开车了,请您尽快到位置上坐好。”见他在原地站着没动,侍者又转过头来。“阿尔……嗯……阿尔弗雷德先生,您的座位在前方。”

 

“啊。”只能算是对听到自己名字的反应,阿尔愣愣地点点头,目光黏在对方手里的那杯咖啡上,总觉得这些深色的液体不该是这样好好地待在杯子里,而应该是被泼在什么布料上,嗯……比如自己的外套什么的……

 

列车启动的力量带得他踉跄了一下,也将他拉回了现实。

 

不,这不对。

 

好像某种既定剧情断了一节似的,那种大梦一场的感觉怎么都挥之不去,车辆与人声的混杂如白噪音嗡响在耳畔,阿尔盯着对面空荡荡的椅背想得出神,直到意识到本来嘈杂的车厢突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。

 

位于正前方连接处的车门缓缓打开,巫师帽、魔法袍、抢眼的一排整齐的荣誉徽章,像是照亮枯燥旅途的一束光,米金色刘海下祖母绿的眸子平淡地扫过车厢内部,最后定格在正紧紧凝视着自己的年轻人身上。

 

是很厉害的大魔法师呢,众人心里暗暗道。

 

这一片寂静里,阿尔弗雷德桌下的双手扣紧了膝盖,那个人接近的脚步仿佛踏在了他的心脏上,催眠般牢牢锁紧了他的目光,“第十五届国家魔法师大赛冠军”、“皇家魔法学院优秀毕业生”“生物魔法领域突出贡献奖”……别在他胸前的徽章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地冒出,像从铁门内伸出的几枝嫩芽,三两下就打乱了呼吸的节奏。

 

车厢,旅客,SSC,侍者与咖啡,还有站在眼前的魔法师。

 

既视感。名为理智的模块艰难地工作着,只是个巧合,是你潜意识制造的假象,本质不过是单调的脉冲信号而已。

 

他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,最终还是屈服于翻腾着涌上的冲动,抬头笑着向刚刚落座的人开口道:“你好,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?”

 

魔法师扬了扬眉毛,玩味似地勾起唇角:“年轻人,这种搭讪方式早就过时了哦。”

 

 

07.

 

亚瑟·柯克兰。

 

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,对面看向他的人还是一副调侃的语气:“怎么,想起我是像您哪位叫不上来名字的朋友了吗?”他手里捏着桑格纸制的报纸,一副上流社会人士的做派。

 

“阿尔弗雷德。”他同样报了自己的名字,“确切来说我不仅是觉得你有点眼熟,甚至是这张桌子,旁边这些人,乃至,”他顿了一下,“这整节车厢,我都很熟悉。”

 

是的,整节车厢。他终于明白那微妙的怪异感是什么了,这种名为“熟悉”的感觉不是源自某个梦境,而是来自真真切切的记忆,远远不是“既视感”所能概括的。

 

阿尔低下头,手掌轻抚过桌子的表面,触觉不会模糊,他记得这里的纹路,只不过比现在更加灼热,像是被火焰炙烤着一般跳动。

 

噼啪,噼啪,升温爆裂,弹射出无数带着火焰的小木屑。

 

周围旅客三两对话的声音涌进耳朵里,扭曲放大,变成尖锐的惨叫,尖锐的刺痛使他揪住了自己的头发,抬头却看见亚瑟的脸被火光遮住了大半,剩下的一半则勾着唇角空洞地笑着,漂亮的绿眼睛里映着自己的样子……

 

有层薄薄的纸挡在现实面前,回忆从一侧拼命撞击着折磨他的神经。

 

一点点,就差一点点。

 

“你,你是说你对这一切都感到熟悉?”

 

魔法师缓缓开口,他的声线有一丝颤抖,报纸后的指尖在掌心按得生疼。

 

“我……”或许是亚瑟的声音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,阿尔得以从亦真亦幻的尖叫声中勉强挣脱,他从牙缝中挤出声开口,耳朵却在这片刻的清晰中捕捉到了来自后排的谈话:

 

“……有什么是魔法做不到的呢?”

 

“不过有些大魔法师贵族确实讨厌,打就打吧,别波及到我们就行,对了,我还听传闻说维尔京那里……”

 

维尔京。

 

如同钥匙般打开了记忆的闸门,猛地将纸一把捅破,回忆汹涌地撞进脑中:撒掉的咖啡、追汽车的孩子、两大派系与夹在其间的中立者、家境优渥却不爱笑的魔法师、还有那束和他的耳根一样红的玫瑰,让自己头一次升起了“不想分别”的念头。

 

最后所有的一切聚拢在一起,化为了车厢爆炸时冲向天空的火焰,和他的小魔法师嘴角的微笑一起,消失在熊熊火光里。

 

列车呼啸着冲进山洞内,黑暗再一次吞没了周围的声音。

 

他不是分不清梦和现实,只是如果这样能填补心上那道缺憾,他愿意永溺于梦境。

 

阿尔弗雷德在黑暗中慢慢站起来,隔着桌子摇摇晃晃地抱住了亚瑟。

 

 

08.

 

当两侧的绿色荧光洒下来时,亚瑟才发觉自己完全没有推开阿尔弗雷德的第一反应,也是圈住自己的双臂力道大得惊人,伏在颈侧的声音喃喃着:“亚瑟没事,真是太好了……”

 

他在微弱的光线里偏过头去,于对方欣喜的呢喃声中闭上了眼睛,鼻尖轻轻地蹭了蹭他柔软的发稍,是真实的,带着少年气息的味道呢。

 

所以说,比起梦境更难摆脱的,是亦真亦幻的现实啊。

 

这段黑暗实在是太短暂了,车厢内重新恢复明亮时阿尔弗雷德还保持着抱着亚瑟的姿势,他其实在那股冲动后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唐突,但亚瑟的不反抗加上光线黯淡的环境,使他也便肆无忌惮下去了。

 

要怎么尴尬又合理地向对方解释这一切呢,他这么想着,正好听见旁边熟悉的:“知道在盎格鲁时代,初次来到我们这的外邦人都是怎么称呼魔法师的吗?”

 

眼神一转,靠近对方耳畔的声音与贵族青年的重合:“奥克——提斯特。”然后猛地松开环抱的双臂,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着看对面人害羞的表情。

 

但亚瑟却仅是突然睁大了眼睛:“你……你怎么会记得的?”

 

他心里突然升起了某种更加明亮的希望:“亚瑟,你是不是也记得?我们一起坐的这节车厢,维尔京、狄拉克、还有我们聊过的你的家族与我的童年,还有还有……”

 

“记得。”亚瑟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列举的人,点头道,“你说的,我都记得,而且非常清楚。”

 

阿尔仿佛松了口气般靠在椅背上:“太好了……原来不是我做的梦,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啊。”

 

亚瑟看他那副如蒙大赦的样子,莫名觉得有些好笑:“你怎么会觉得是你做的梦呢?”

 

“当然啊,发生过的事情又重来一遍,不是只有做梦才是合理的解释嘛。”

 

“我倒觉得一些比较偏门的魔法叠加也不是不能实现这样的效果,不过要求比较严苛就是了……”

 

“嗯,你这样说的话我确实也有一个理想模型能做到,但是……啊,等等!”差点偏入了交流研讨主题,阿尔弗雷德一拍脑袋站起身来,“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,马上这里就要爆炸了!”

 

他还记得那浓艳的火光与剧烈的冲击波,远远不是一般的小型炸弹所能做到的程度,恐怕是提前安放在轨道上定点爆炸的烈性炸药,顷刻间便夺去了列车上大多数人的生命。

 

“亚瑟你也是啊,明明知道要爆炸居然还能这么淡定地坐着。”他说着将对面的魔法师拉起来,假装忘记了自己其实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的事实。

 

亚瑟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他:“你觉得,你可以阻止爆炸吗?”

 

阿尔弗雷德轻松地笑笑:“不太确定,不过提前掌握故事走向什么的,不就是英雄的剧本吗?”

 

“而且,阻止爆炸的不是我,是我们哦。”

 

列车在自己的节奏里行进着,背着光的阴影里,少年澄澈的蓝眸自信又明亮,他迟疑着举起手,然后下定决心状与对方伸出的掌心相击。

 

“嗯,我们。”

 

 

09.

 

“这里、这里、还有这里,都是可能安放炸药的地点。”阿尔弗雷德在刚刚从侍者那要来的地图上圈圈画画,排查着合适的地形,“可惜我只记得爆炸是下一站之后发生的,如果知道准确时间会更好判断一点。”

 

“十点零三分。”对面的人忽然出声,“你上车是九点五十,到站是十点整,三分钟后就发生了爆炸。”

 

“哇,亚瑟你记得好清楚啊。”阿尔看了他一眼,感叹道,“这样就基本能确定了。”

 

“……只是对时间比较敏锐而已。”他看向被重重圈出的那个点,“所以,我们要怎么做?”

 

“当然是去车头,把车停下来。”少年将笔轻松一拍,语气轻松得像是提议出门郊游。

 

魔法师挑了挑眉:“要是司机不相信我们呢?”

 

“那就把他打晕,我来停车。”如同聊着下雨了就带把伞。

 

“……怎么,你还以为我只是一个刚毕业的青少年?”看着亚瑟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模样,阿尔没忍住笑出了声,换来对方一记羞恼的眼刀。

 

“你之前不也以为我是什么小少爷……”亚瑟咕哝着迅速转换了话题,“我们现在走吗?”窗外已经隐约可见零星的建筑物,恐怕没有几分钟就要到下一站了,他们从来就没有太多的时间。

 

“走,不过——”对面站起身的人眼神一转,脚步和语调一起拐了个弯,“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干。”接着伸出的手便落在了自己的眉毛上,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。

 

“你——”他一把拍开,还没来得及瞪去,便看着对方自然地迎向正抱着机械小汽车走来的小男孩:“要帮狄拉克治疗吗?”

 

“我看你明明是多动症青少年。”亚瑟在小男孩惊喜的欢呼声(“大哥哥你会读心吗?”)里侧过身,手指戳了戳半蹲着的人灿金色的脑袋,阿尔弗雷德偏头凑近他压低声音:“只在你面前是。”

 

他大大咧咧地笑,转过身那些线路就在指尖跳舞,阳光下的尘埃在发稍跃动,连眼角的光里都是温柔,是不管看了多少遍都值得啧啧赞叹的场景。

 

魔法师慢慢收回了手,觉得胸腔里塞满了初生的小鸟,暖呼呼又雀跃地唱着春天。

 

最后一道禁锢术画上了完美的句号,银光在交叠的双手下消失,阿尔弗雷德揉了揉小男孩的头,拉着亚瑟起身:“快走吧,我们只有六分钟了。”

 

他私心没有松开对方的手,语调说起来随意实则掺了几分小心翼翼,在那道视线向下扫过时莫名屏住了呼吸,感觉到有力气轻轻挣了挣。

 

“不行——”他呼吸一窒,几乎要主动放开手了,却听见亚瑟接下来的声音,“车头的方向,在这边。”

 

掌心的力道加重了几分,他的小魔法师牵住了他的手,向着人群走向了车厢的那一头。

 

 

10.

 

“阿尔弗雷德,我用后脑勺都能看见你笑得要裂开了。”列车拉长了汽笛,在即将到的站前缓缓减速,有旅客好奇地抬眼看向匆匆经过身旁的两人,与同伴低声耳语。亚瑟靠着走道边匆匆前进,边不忘小声吐槽后面的人,“别让我们那么显眼。”

 

年轻的发明者脚步轻快,目光落在前面人头顶小小的发旋,“明明最显眼的就是你。”他懒得再吐槽对方过于华丽的穿着,话语间却也丝毫不带责怪,接着便被故意往旁边推了一下,只能假装没听见那声小小的“切”。

 

恰好一串小火球从前方蹿来,擦着他们的衣角飞过,刚刚还在装着抱怨的人一个回身甩手将它们系数打灭,快得几乎听不清他是否念了咒语。再回过神来时只能看见亚瑟拍了拍刚刚误放火球的青年的肩,似乎连步伐都未慢上几分。

 

“很厉害啊。”他从不吝于对于亚瑟的赞叹,哪怕那些徽章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实力,仍在周围的声音里又添上了一句,紧跟着他的同伴。

 

“在我的领域里这种话我已经听了太多遍了。”他们又穿过了一节车厢,亚瑟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骄傲,“而且在你的领域,你也是同样厉害啊。”

 

“是吗?”阿尔轻笑,他们并未深入聊及能力方面,现在也显然不是合适的场合,他只当亚瑟是在配合他的赞美,不在意地再次确认了时间,“还有三分钟,再快一点吧。”

 

“来得及,前面只有一节了。”列车在这一站停的时间很短,再次启动时车厢轻轻晃动了一下,亚瑟说着向前拽了拽阿尔弗雷德,“小心一点。”

 

不过是前后一秒,一个放在行李架上的箱子被震了下来,落在身后的地面上,同样吓了一跳的主人手忙脚乱地道歉,阿尔只来得及回头安抚了句“不要紧的!”,便向前匆匆跟上,轻道了声:“好巧。”

 

“魔法师的直觉。”亚瑟仍是头也不回地拉着他,离车头越近越有一种紧张的空气在周围蔓延,他们都没有提及一旦失败的话题,即使前方是威力强大的炸弹与完全不明确的信息,而唯一的资料可笑的只是共同死亡的记忆。

 

再来一次,这个故事本身就很荒诞了,何况还恰好遇到了同样经历这些事的人。但列车呼啸着前行,周围影影绰绰的不知道多少过客,浮浮沉沉的声音里唯一清晰的,竟是他们掌心相贴的温度,成为他在这漫长的梦里坚实的支点。

 

“诶,话说不是有那个瞬移的魔法吗,有没有可能‘砰’的一下把大家都带走呢?”阿尔弗雷德语调轻快,还在聊着不着边际的设想。

 

“要是能做到我不早这么做了。”亚瑟低声咕哝着,顿了一下又道,“我是说,当然做不到。”

 

“啊,好遗憾,想想那样的话应该超——帅的。”

 

“你就那么想救所有人?”他侧头扫了一眼那双蓝眸里的光彩,抬脚走过这节车厢。

 

“嗯……我是觉得,坐上这辆列车,选择经历这趟漫长旅程的人,总会充满希望和梦想的。有想见的人也好,有想去的地方也好,哪怕只是为了路上遇见的美妙经历,都值得好好享受这一段幸福。”阿尔弗雷德转过头,向一个好奇看来的小女孩投以笑脸,又将目光落回前方人的后颈,“况且,英雄从来就是要拯救所有人的嘛。”

 

“……可如果,只是如果,你拯救不了所有人呢?”亚瑟停下了脚步,回头撞进那片湛蓝的大海。

 

——那我就拯救你。

 

这句话嗡鸣着冲上水面,震得他整个心脏都只剩回音,破碎得只容得下面前这个身影,阿尔弗雷德没有出声,但他确信亚瑟能从自己的眼底看到灵魂,看到那里正扬起的狂乱风暴。

 

“我们到了。”

 

亚瑟低下头,松开了他的手。

 

 

11.

 

门锁,自动车钩,严丝合缝的接口,上方不明用途的扳扣,边缘莹莹闪光的魔力波动,面前的门看起来似乎坚不可摧,阻隔着生与死相连的可能性。

 

“你先来开锁,还有一层魔法阻隔我需要从里面解开。”魔法师思路清晰,声音平静,却唯独避免了目光的交流,面前的人则相反地握紧了拳头,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撕扯着的情绪,“我们还有一分钟,阿尔弗雷德。”

 

“好。”最终他还是点点头,此刻能说的也只有好而已。

 

一分钟。

 

开锁对于天才发明者,与禁锢术对于魔法师一般的毫无难度,那道屏障落下后门便显得单薄了许多,亚瑟抓住了一侧的把手,转头轻声道:“后退一点。”

 

一段晦涩难懂的咒语从唇边倾泻而出,强大到足以扭曲空气的魔力自他为中心扩散着,门边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,其后紧紧追随着两束不同的目光。

 

咔嚓。有什么细微的碎裂声夹杂在车头的轰鸣里,像是一道裂缝缓缓张开了獠牙。

 

“好了。”光线消散的同时阿尔出声道,他向前想再次抓住亚瑟的手,却只来得及让袍子的衣角在掌心轻巧划过,另一道咒语的声音在那个瞬间冲进耳朵,几乎是爆裂开来的魔法擦着他的额冲向上方,撞开了沉重的扳扣,“你——”他在轮轴与机械的尖叫声里讶异地张口,但眼前人面向自己的唇形却是再清楚不过的:

 

“对不起。”

 

狂风闯进了画面,带走了所有的声音。

 

五十秒。

 

唯一机械联扭的自动车钩还勉强维持着车头与车厢的连接,茫茫日光顺着侧面被魔法撕裂开的口子,洒在了暗沉的两节地面之间,照亮了疾驰后退的景色。

 

魔法师看着扑过来的人被自己提前布好的屏障阻拦住了脚步,扳扣牵连的车钩还是滑落了开来,早已不堪重负的车顶噼啪着顺着裂缝一分两半,吱呀作响的金属像是在喜悦地嘶吼,终于得以甩开后面的拖累畅快前行。

 

“亚瑟·柯克兰!”

 

比风声要迅疾,比金属要冷厉,如那些初见一般,粗蛮得近乎不讲道理,但还是渐渐地散了。

 

他的光在一点点缩小。

 

“亚瑟·柯克兰。”

 

四十秒。

 

近在耳畔的声音震得身体一颤,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被狠狠按到了墙上,手腕被分别捉住,随冰冷的金属环锁在了侧壁,像是被无形的一道巨手卡住了喉咙。

 

与浪漫旖旎都毫无关系,出现在面前的蓝眸的主人神色冰冷,未多给予一个眼神便利落转身,一拳打晕了驾驶员后占领了操纵盘,将那些红红绿绿的小按钮敲得飞快。

 

“阿尔。”景况几乎是瞬间被扭转,现在是他被困在一边动弹不得,魔力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,喷薄着找不到发泄口,只能望着远处人的背影无奈开口。

 

“如果你想问我是怎么过来的,我在你袖口贴了一个追踪装置,里面的机械回路可以借助你的部分魔力帮我进行短距离的瞬移。”发明者手上动作不停,平静地解释着,“你手腕上的锁可以限制魔力,当然,对于你这种级别的只能控制住半分钟,不过倒也够了。”

 

三十秒。

 

“不管你想做什么,都是没有用的。”亚瑟轻轻开口,在这窘境里仍如一位受邀而来的贵客,比方才似乎还要轻松几分。

 

“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。”阿尔弗雷德最后拉下一道操纵杆,一把扯开旁边上锁的箱门,直接拽出两条线路徒手扭在了一起,在车头泄气般的轰鸣里转过身来,“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,你对这里的事情太熟悉了。但是同样,我不会允许你想的事情发生。”

 

他大踏步走上前去,周围嘈杂的声音随着缓缓降下的速度一起减弱,终于暴露出了那冰冷声线中的一丝颤抖,魔法师形状优美的下巴被两指抓住抬起,瞪进来的目光仿佛足够用力就足以挖掘出想要的答案:“告诉我,你知道些什么,你在这些事情里,扮演的是什么角色?”

 

二十秒。

 

被挟制住的人忽然笑了:“我扮演的是什么角色?阿尔弗雷德,你真是提了个好问题。”

 

“列车一共有十三节,我们在离车头的第五节,最快走完需要五分钟,过山洞需要两分钟,停车只用一分钟,孩子会在第七分钟过来求助,九分钟时第三节有颗失控的火球,之后第二节有个箱子会落下来,打开这个该死的门加上防护罩正好需要我三分之一的魔力,而爆炸把我杀死的时间大约是六秒。”

 

他的声音在逐渐扩大的寂静里愈发清晰:“至于你,一分钟搭讪,七分钟拉手,第八分钟带着那个讨厌的笑捏我的脸,还有两分钟后开始问联系方式。一直都是这样,从来没有新意。”

 

“你以为我知道些什么,你以为我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?”

 

他望着那逐渐睁大的蓝色眼睛,唇角勾起的弧度更甚。

 

“再告诉你一件事吧,第十三分钟时,我们会一起死去。”

 

十秒。

 

残破的车头拖着刺眼的黑烟,终于还是停在了轨道上,被甩得远远的车厢已经不见了踪影,带走了熙攘的细碎低语,那是无数旅客的同一个梦境,是这个小小空间内被抽走的希望与氧气。

 

热度与能量在深处骚动着低吼,迫不及待地要冲破束缚,他们在这个寂静的牢笼里听着时间滴答,静候着所谓注定命运的到来,故事的结局从来没有什么不同。

 

“也好。”阿尔弗雷德突然放松了眉眼,浓重的阴影与疑问早已在他的心头扎根缠绕,但此时此刻留在喉间的只剩了一句话,“至少,我没有让你就那样放开我的手。”

 

他重新拉上了怔住的人冰凉的指尖,进而包覆了整个手掌,那些重新恢复自由的魔力跳跃着哼唱歌谣,像炉火燃尽前的最后几簇热浪。

 

五秒,四秒,三秒,二秒,一秒。

 

视线里是越来越近的泛红的眼眶,领口被一股力量拽住,向下,向前,向着那片暖阳下的草地,向着他的心之所指,魂之所向,那个旅程里最美的梦境。

 

他在同样浓艳的火光里尝到了那个勾起的漂亮唇角的味道,混杂着不知谁的泪水,在破碎的一片片世界里传递着彼此的心跳,而随着永昼般的白光炸响在脑海里的,还有一句清晰无比的:

 

“不要忘记。”

 

他不会忘记,他又怎么能忘记。

 

 

-TBC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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